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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王叫我去出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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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72章
      濯雪沐在天光下,萎靡的心神如受润泽,体肤再痛也仿若搔痒。
      她忍着寒意呼唤:你将灵力撤回去,别都耗在此地了。
      胧明眸色如寂寂深潭,眼底藏了凛凛锐意,叫她如何撤回灵力,莫非要她看着那纤秀的躯壳消泯在此?
      三百个春秋又三百个春秋,无休无止,她岁逢四季,却好像被永永久久地困在了寒冬。
      她施出的灵力一丝不剩,再施便再被吞吃,无休无止,日暮途穷。
      何时才是尽头?
      濯雪能感受到灵力的流逝,这根须吸食越多灵力,正中那处便搏动得越快。
      收回去,莫再给我了。
      她不怕灵草吃饱喝足了提早开花,只怕胧明要被吸成骷髅一具。
      胧明没有停手,反道:罢了,换我替你。
      眼看着萤虫又聚上前,不由分说地集聚在身侧,濯雪慌忙抓牢根须不放。
      谁叫你这么送命的!胧明怒言。
      大声疾呼,如伴虎啸。
      久到好似天地枯涸,此间阒然无声。
      山中冷不丁传出来一句。
      收回去,寒星。
      胧明乱了神,深潭般的眼泛起波涛,这次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。
      濯雪畅快露笑,心道区区大妖,还不是被她轻易拿捏。
      百条根须,她逐一从石壁上扒开,全将这身躯当成了铜铁来用,抠得指缝间全是血。
      良久,那笼罩在她身上的灵力,才蜗行牛步般缓慢挪开。
      好冷。
      濯雪想,要不是此时寒意笼身,恰恰镇住了十指的疼痛,她定已放声大哭。
      既然斩不断,那便整个全拔了,先前她还觉得斩草除根实在恶劣,如今已是别无它法。
      一根,两根,三根
      根根纠缠,根根如钉。
      她十指麻木,神思却踊跃着,如果她的躯壳消融在此处,而魂灵又未死,那她又当如何,莫非要靠夺舍过活?
      那可太歹毒了。
      濯雪想不出个所以,筋骨已痛到极致,她一时间感受不到躯壳所在,似只剩个魂魄还在此处劳作。
      就差一半了!
      只是她惶惶察觉,离了石壁的那一段侧根,竟像被火焰吞噬那般,眨眼焦黑如炭。
      那枯黑的半截一掐即断,而余下还钉在石壁上的那些,依旧坚不可摧。
      侧根枯萎的瞬息,灵力立刻汇集到根须中央,正中那处愈发粗壮,更像搏动的心脉了。
      得尽快才是。
      濯雪气喘不定,十根指头血肉模糊,连指盖也翻了过去。
      久而久之,冰霜结上眼睫,她眼前模糊一片,已看不清血色。
      根须正中那处摇摇欲坠,不过食指骨节那么长,余下所有侧根都已暗如灯灭。
      濯雪勉勉强强吞咽了一下,垂眸时才发觉,她身上已是透如琉璃,能看到内里的根根分明的血脉和筋骨。
      想必衣裳底下更是可怖,连五脏六腑都能清晰可见。
      原来这便是消融。
      她此生才活了十八载,远远未活够,就算将前世的一并加上,也还不及胧明寿数的一半。
      她不想死的,如今是向死而生。
      濯雪将头埋低,不想被胧明看到,甚至还微微侧身,用后背挡住剔透的双臂。
      她倒吸一口寒气,竭尽全力,将挂在山壁上的灵草根须全数扯落,失了不周山的地脉之气,根须不堪一击。
      它不再能吞噬灵力,只有消散的份。
      趁着这刻,濯雪胡乱将根须塞到口中,已管顾不上其它,这回
      终于轮到她咽食灵力了。
      根须极干,嚼起来无疑就是在啃树皮吃草,连嚼也难嚼。
      但濯雪无暇细细咀嚼,囫囵吞枣一般,将之全部咽下,差些卡着喉咙。
      她只能暗暗祈告,可别让她可怜兮兮地噎死在此处,这死法未免太过憋屈。
      根须在肚腹中徐徐化开,躯壳内忽然咚隆一声响,胸口刹如擂鼓,涸泽的灵脉馋涎而动。
      根须中来不及消散的灵力,被灵脉齐齐吸纳,它甚至无须生者亲自运转,便慷慨大义的,将之全部献予灵台妖丹。
      单单这一截根须,便能令灰黯的妖丹又褪下一层灰壳。
      濯雪痛不欲生,琉璃般的皮囊裂出千道纹路,身上千疮百孔,如受剜刑。
      妖丹的内里越发铮亮精妙,它绝无仅有,三界闻所未闻,它好像日月太极,竟是两色拼凑。
      一半恰似打磨透亮的黑玉髓,一半是熠熠生辉的金玉。
      它根本算不得完完全全的妖丹,它非仙非妖,混沌如天地之初。
      就在此刻,那出自昆仑瑶京的禁制彻底焚尽,连亮都未能亮上一下。
      胧明离得太远,不假思索地俯身而下,却冷不防被满目的雪色拦住了去路。
      不是白雪,是狐尾。
      山隙中的狐狸变作狐身,数不清是几条狐尾,狐尾将她裹藏在内,浩瀚威压震荡开来,洪流般沿着山隙泻出。
      山崩就此作罢,就连飞雪也滞在半空。
      濯雪只觉得她好似在破碎,遂又被修整,她是一片瓷,在被不断地捶打熔炼。
      一时饥寒交迫,一时又燥热不安。
      她的思绪是遍地的散沙,聚不成型,与妖丹一般混混沌沌。
      躯壳已被修补完全,寒意彻底散尽,只余下热。
      此间若有大火焮天铄地,那定是从她身上蔓延出去的。
      她连气息都热,裹在狐尾中的身已是汗涔涔的,不由得舒展狐尾,想拥冰雪入怀。
      是情热,被压抑多时的情热,在失去约束的一刻,如洪潮溃堤,变得一发不可收拾。
      狐尾不安地曳动着,恰恰遮在狐狸身前,那柔软灵动的模样,乍一看像灵蛇环身。
      山隙下哪来的蛇。
      在狐尾摆曳的间隙中,胧明见到了世上无双的九尾天狐,世人口中的千古奇逢都不算奇逢,她眼前所见才是。
      狐妖娇而不媚,她眸中不染春情,有欲却不分明,眼中那一点点的情动,是桃花水泛,香风酣欢。
      眸光一动,她看向胧明,蒙昧得好像忘了事,虚眯着眼分辨那寂寂人影。
      第57章
      57
      就这咄嗟之间,胧明心中的惊疑尘埃落定。
      她从不将濯雪认作珏光,是因那流落凡尘的寒星,始终只能见到珏光的半面,而珏光待她,与待尘寰过客不无不同。
      偏偏就是那惊鸿一眼,与谦和相待,令她记挂了这么久。
      狐狸眉眼间一笔一划都像珏光,但比珏光更灵动狡黠,更生机蓬勃。
      好像跳出了既定的架构,成了陆上鱼、水中鸟,肆意而生,随性自在。
      百年前的那个身影,与此时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,与先前那一声寒星遥相呼应。
      胧明怔怔地看着,神思似已跃出三界之外,就算早有预料,也还是陷入到彷徨境地。
      欣喜吗,如逢春回,自然是欣喜的。
      但又不免惊惶,此时的春回是昙花一现,她更想知道,狐狸在分辨什么,眼中的蒙昧又是为何?
      总不能是失去记忆,魂归昔时了。
      如果这寥寥时日只是濯雪的黄粱一梦,那于她又算什么,是她醒时梦寐,白日做梦吗。
      胧明忽觉躯壳上被撬开一个大洞,胸口灌满酸水,暗涌一股脑地冲向喉头和鼻眼。
      她欲解谜底,却又不能疏忽大意。
      狐狸刚刚突破境界,既然是世上难得一见的九尾天狐,想必已迈到鸿蒙边缘。
      到此境界,该有劫雷才是。
      古怪的是,天边寂寂,只狐狸那迷惘又湿淋淋的眼波在无声叫嚣着。
      山隙间,狐狸眼中是盈盈一泓水,何其委屈,又何其无措,她分辨了良久,才动唇道:胧明,我方才好痛。
      单这一句,足够劈开胧明心里全部的迷雾。
      悬在胧明心头的巨石咚地落地,堵住了那酸水泛滥的泉眼。
      她猛地跃入其中,似要披荆斩棘,只是还未来得及伸臂,就被濯雪扑了满怀。
      肌肤相贴,环紧拥实。
      这不是虚影,亦不是黄粱一梦。
      濯雪身上烫得出奇,拥着胧明的一刻便懈下了所有气力,安心到好像归巢。
      她窝在胧明怀中小声啜泣,方才憋了许久的惶恐不安,霎时间全部倾倒而出。
      只是她愈是松懈,就愈是头晕脑胀,心中急慌慌地想去探求什么,但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,她有何渴求。
      胧明环紧濯雪,仰头直视瑞光,担忧道:禁制已破,只是不知天道为何不为所动。
      深深的渴盼让濯雪急不可耐,她不由得像兽身时那样,轻飘飘地嘤咛一声。
      胧明愣住。
      就在此刻,天边一声呜鸣,雷电歘啦降世。
      果然有天劫,胧明陡然撑臂阻挡,不料天雷竟不是降在不周山,而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