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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昭昭知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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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56章
      齐钰摆摆手:“去吧,朕还有政事要处理!”
      走出养心殿的刹那,沈知意的膝盖突然一软,整个人向前栽去。
      “娘娘!您还好吗?”候在廊下的陆昭昭一个箭步冲上前,死死架住她的胳膊。
      触手一片冰凉,这才发现沈知意的大袖衫后背已经湿透。
      “没事!成了!”沈知意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,指尖狠狠掐进掌心,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。
      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落,在宫装精致的绣纹上洇出深色痕迹,“至少……比预想的还要好。”
      陆昭昭急得声音都变了调:“老爷不用流放了?”
      她搀着沈知意慢慢往前走,能感觉到沈知意的手臂在微微发抖。
      “不仅不用流放,还赐了一个闲职。陛下这是要我做给满朝文武看——”她顿了顿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“什么叫帝王心术,雨露君恩!”
      穿过御花园时,沈知意突然停在一株老梅树下。
      “昭昭。”她伸手扶住粗糙的树干,指甲深深抠进树皮,“若我刚才说错半个字,此刻恐怕……”
      陆昭昭这才注意到,主子的指尖已经抠出了血。她赶紧掏出帕子包扎,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沈知意还厉害。
      “娘娘您没看见,”陆昭昭咽了咽口水,“您进殿后,陛下让侍卫在殿外架了刀斧。”她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,“就等着您要是敢用肚子里皇子求情的话……”
      沈知意闭了闭眼。
      她当然看见了——进殿时就注意到地毯换了新的,而以往那方织金地毯上,有一块洗不净的血渍。
      当夜亥时,长春宫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。
      “圣旨到——”
      沈知意正在卸簪环,闻言手一抖,金凤步摇“当啷”掉在妆台上。
      陆昭昭一个激灵跳起来,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。
      什么圣旨要在这个时候颁布,她越发觉得齐钰这段时间脑子有问题。
      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展开黄绢:
      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:沈明堂玩忽职守,着贬为鸿胪寺少卿,罚俸三年。惠妃沈氏深明大义,赐金册金印,协理六宫。钦此。”
      满宫婢女齐刷刷跪了一地,只有陆昭昭还张着嘴发呆——鸿胪寺少卿?那可是从四品的实缺!虽说降了级,可比预想的流放岭南强了十万八千里!
      “臣妾领旨,谢主隆恩!”沈知意接过圣旨时,指尖在黄绢上留下两道汗痕。
      等宣旨太监一走,陆昭昭立刻瘫坐在地上:“娘娘,奴婢的腿不听使唤了!”
      沈知意没说话,只是把圣旨紧紧抱在胸前。
      金线刺绣的龙纹硌得她生疼,却让她异常清醒——今日这场豪赌,她赌赢了。
      “去煮碗安神汤来。”沈知意的声音有些哑,“要……要两人份的。”
      三更时分,陆昭昭抱着汤碗缩在脚踏上,还在后怕:“娘娘您说,陛下是不是早就算好了?故意等您去求情!”
      沈知意摩挲着金册边缘的云纹:“他给我设了个局。若我今日为父亲求情,便是公私不分;若我冷眼旁观,又显得冷血无情。”
      “所以您主动要求严惩!”
      “这才是他想要的。”沈知意轻声道,“一个能狠心压制外戚的皇后。”
      窗外忽然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,陆昭昭吓得一哆嗦,汤勺撞在碗沿上,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
      “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?”沈知意突然问。
      陆昭昭摇头。
      “他连我今日会去求见都算准了。”沈知意放下金册,“那封奏折我写了整整三日的奏折,他扫一眼就批了。”
      陆昭昭突然反应过来:“所以陛下早就决定轻罚老爷了?”
      “不。”沈知意摇头,“他是在等我表态。”她望向养心殿的方向,“我越是大义灭亲,他越要施恩——这才显得皇恩浩荡。”
      夜风吹得烛火摇曳,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。
      陆昭昭突然觉得,那影子像极了今日在养心殿外看见的刀斧。
      皇宫的残酷,帝王的心术,她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了一番。那种从书中脱离,亲身体验的心慌,陆昭昭突然明白了“劫后余生”这四个字的意思。
      五更天时,沈知意终于躺下,却毫无困意!
      “娘娘,您睡会儿吧。”陆昭昭掖好被角,“明日还有好多人要见,好多事要处理了!”
      “我知道。”沈知意闭上眼,“协理六宫的第一日,多少双眼睛盯着呢。”
      窗外,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新的一天开始了,而她们都知道——
      从今往后,每一步都是刀尖上的舞蹈。
      第42章 新官上任啥也不会长春宫……
      长春宫的烛火噼啪作响,映得陆昭昭那张憔悴的小脸忽明忽暗。
      她盘腿坐在自己厢房的床沿上,铜镜里那个披头散发的倒影正用死鱼眼瞪着她。
      “这谁啊?!”陆昭昭伸手戳了戳镜面,镜中人眼下挂着两团乌青,活像被御膳房的擀面杖揍了两下,“丑死了!”
      她突然一个激灵,想起今早尚宫局送来的那套崭新宫装——靛蓝色的,袖口还绣着银线缠枝纹。
      那可是有品级的掌事姑姑的服饰!
      “完了完了!”陆昭昭抓着自己鸡窝似的乱发哀嚎,“以后再也不能偷吃娘娘的小厨房了!”她掰着手指头数,“芙蓉糕、杏仁酥、蜜汁火腿……”越数越绝望,最后“咚”地一声栽倒在枕头上。
      “陆掌司,娘娘唤您。”
      门外小宫女的声音惊得陆昭昭一个鲤鱼打挺,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。
      她手忙脚乱地去抓腰带,结果被自己昨天试穿的新官服绊了个趔趄。
      “等等!掌司?”她系腰带的手突然顿住。对啊,娘娘生产后马上要封后了,她这个贴身大宫女自然水涨船高,从昭昭姑娘变成陆姑姑,再变成……陆掌司?
      陆昭昭突然觉得腰带勒得喘不过气。掌司可是正六品,要管整个中宫的宫女调配,月俸能买二十只烧鸡!
      “来了来了!”她手抖得像筛糠,往头上插簪子时差点戳穿头皮。
      铜镜里那个歪戴发簪的傻丫头,哪有一点掌司大人的威风?
      穿过回廊时,陆昭昭的腿肚子直转筋。往常蹦蹦跳跳就能走完的路,今天突然变得格外漫长。
      “陆掌司好。”
      “给陆掌司请安。”
      沿途遇到的宫女们纷纷行礼,有个小丫头甚至紧张得把水盆打翻了。
      陆昭昭下意识要弯腰去扶,突然想起周尚宫昨日的耳提面命:“掌司要有掌司的体统!”
      她硬生生刹住动作,端着架子点了点头。结果动作太猛,头上的歪簪子“叮当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      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。
      陆昭昭盯着地上那根丢人现眼的簪子,耳朵烧得能煎鸡蛋。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假装晕倒时,一只纤白的手捡起了簪子。
      “本宫的掌事女官,”沈知意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,嘴角噙着笑,“就这副尊容?”
      陆昭昭“扑通”就跪下了:“娘娘恕罪!奴婢……下官……”她急得语无伦次,突然想起尚宫局的教导,赶紧改口,“微臣该死!”
      沈知意“噗嗤”笑出声,亲手把簪子插回她发间:“行了,进来帮本宫梳头。”
      妆台前,陆昭昭拿着玉梳的手还在发抖。
      “用点力。”沈知意从镜子里瞥她,“没吃饭?”
      陆昭昭鼻子一酸:“奴婢……微臣怕扯疼娘娘!”
      “私下里还是叫奴婢吧。”沈知意突然转身,吓得陆昭昭差点把梳子扔了,“怎么,当个掌司就把胆子当没了?”
      陆昭昭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:“主子!奴婢怕当不好这个掌司,今早更衣时就系错了三次腰带,刚才还……”
      “谁天生就会当官?”沈知意抽走她手里的梳子,“本宫第一次见陛下时,差点把茶泼在他身上。”
      陆昭昭瞪大眼睛:“真的?”
      “骗你作甚。”沈知意转身对着铜镜,“所以啊,”她突然从妆奁里取出一对珍珠耳坠给陆昭昭戴上,“慢慢学就是了。”
      珍珠凉丝丝的触感让陆昭昭清醒了几分。
      “娘娘,”她摸着耳坠,突然挺直腰板,“奴婢一定给您长脸!”
      沈知意笑而不语,只是将一枚金印推到她面前:“喏,掌司印信。”
      陆昭昭双手接过,沉甸甸的金印压得她手心发烫。
      这重量不只是权力,更是沈知意的信任。
      窗外,朝阳正好。晨光透过窗棂,在妆台上投下一道明暗交界线。陆昭昭突然发现,铜镜里的自己虽然还是那张圆脸,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。
      “愣着做什么?”沈知意敲了敲妆台,“还不去尚宫局点卯?”
      陆昭昭一个激灵:“现在就去?”
      “不然呢?”沈知意挑眉,“难道要等本宫亲自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