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88章
当那位老人家出手，替众生和挡下自己的那一剑开始，他就害怕这一刻的到来，因为他清楚，这一刻一定会到来。
他想过逃避。
他知自己不敌众生和，所以想要血战一场，一死了之，所以他叮嘱无忧，只要自己一息尚存，就什么都不要做。
他想。
只要自己死了，那就不用选了，不管无忧变成什么样子，自己看不到了，永恒这片天下，又会遭遇怎么样的浩劫，自己也参与不了了。
多么清净。
可他终究是没死成，他也不想死，因为这个世界上，有太多他放不下的东西，何止是无忧一人。
而无忧总归也没听他的话，提前成了灾。
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，却又在情理之外，他所求不多，只愿人间安澜，家人安然。
可偏偏生在浩然，这注定了太难。
他不知灾是谁。
亦不知他寓意何为。
他也不识眼前的苏弑之和李太白，总归他们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两个老头了，但是他知道，他们想做什么。
杀无忧。
是的。
他们要杀的就是无忧，从不是什么灾。
界灵也好。
真灵也罢。
举世永恒，布局至此，就是要杀无忧。
灾一直在那里，要杀早杀了，何至于这般费力，又是人间，又是仙域，举世仙人，牵扯其中，兜兜转转绕一个大圈...
能布下此局，将苍生万物全部算计进来的存在，不可能真的吃饱的撑的，做这些无用之功吧。
所以从一开始，他们要杀的就是无忧。
灾想要的是，灾成为无忧。
而祂们想要的，是无忧成为灾。
因为。
他们杀不了不灾，但是可以杀无忧。
可许轻舟却只想无忧成为无忧。
他无法接受灾代替无忧，也无法坐视永恒诛杀无忧。
所以。
从一开始，他就已经站在二者之间，他不甘心只做棋子，而是要做第三个执棋之人。
所以他不选，更不可能选。
既然分不清，那就索性不分便是了。
灾也好。
苏弑之和李太白也罢，不同于这里的芸芸众生，不明先生意，庸人自扰中。
少年先生于他们眼前，终究还是城府太浅，被看了个透。
灾深深的看了许轻舟一眼，笑道：“既然你不愿意选，那就随你，你想破局也好，想要执棋也罢，那是你的事情，而我...也有我的事情要做。”
李太白跃跃欲试，战意高昂。
苏弑之却是将神念灌注在话音中，传遍八荒，娓娓说道：
“我知道，你们不解，你们彷徨，你们茫然...”
"有些话，本可以不说的，可我想了想，还是说一下吧，尔等权当是我老了，有些唠叨。"
“很久很久以前，黑暗降临，寂灭永恒，初代生灵奋起而战，最终将其封印于浩然，永恒得以保存，生命得以延续…”
“如今它醒了。”
“黑暗如约而至。”
“告诉你们，没有别的用意，只是觉得，你们应该知道真相，黑暗降临，苍生万物无一幸免，不想让你们稀里糊涂的死去。”
“你们的敌人，不是帝族，不是仙域，也不是浩然人间，更不是永恒殿，乃至....”
苏弑之说话间，回望天门后的众生和，故意强调道：“乃至是祂，众生和。”
又回望苍空，夕阳更黄，苏弑之一字一句道：
“整个永恒，只有一个敌人，那就是它，灾！”
“灾若不亡，举世沉沦！”
“灾若不灭，众生不宁！”
面对指控，灾没有否认，只是肆无忌惮的嘲讽道：
“可...举世之敌的我，刚刚却救了他们，不是吗？”
第1354章 请界门。
众仙沉默，既像置身事外，没有资格凑近其中，又像置身其中，没有资格抽身离去。
这种感觉矛盾且无力。
六神也好。
帝者也罢。
又或是临凡者们，面对二者的说辞，以如许轻舟一般，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灾生之灵，携黑暗降世，就在眼前，由不得他们不信，那女子身上散发的黑暗气息，只是远远一窥，便就让他们心神惧颤。
可沧溟池中，险遭献祭却也是实实在在发生的。
不管出于何种缘由。
所谓的灾，总归击碎了沧溟，救了他们。
可不管如何遮掩。
两人庇佑的众生和为达目的，一念之间，先是诓骗万仙临凡，死伤无数，而后阻其退路，数十万临凡者有家不能回，最后与帝族战，唤弱水三千，强行将整个永恒的仙与帝全部镇压沧溟，欲要将他们献祭而毁浩然，这些，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。
由且历历在目。
他们此刻这般狼狈的模样，就是最好的见证。
临凡者也好，帝族也罢，乃至是永恒殿的天启，有一个算一个，总归做不到以德报怨，即便真就信了这老头的话。
眼前的灾，才是举世之敌，却也忘不掉众生和所做种种。
一场苍生局。
他们何错之有，却被玩弄股掌之间，何其悲哀。
摆在他们面前的两条路。
一条是躺着死。
一条是站着死。
好像并没有区别，永恒赢，他们要死，灾赢，黑暗降临，他们还是要死，何其可笑，简直离谱。
多有不屑鄙夷之声，于一片旷野之中，嘈杂四起。
“可笑。”
“上苍不仁，视众生为蝼蚁，生还是死，皆不由我。”
“信你...我何不如信鬼。”
“老夫听凡间稚童常唱歌谣，仙人打架，凡人遭殃。今日，是神明斗法，仙人无罪，也得死，还真是天道好轮回，苍天饶过谁...”
"是是非非，与我等何干。"
“害~”
“哎！”
多闻抱怨，唉声叹气，自嘲笑声。
认知告诉他们，他们应该站在永恒天道一边，顺应天道者昌。
感性告诉他们，他们就应该跟灾一起，掀了这天，总归都要死，那就一起毁灭好了。
可现实却告诉他们，他们站在哪一边，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，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。
生还是死，都由不得他们。
永恒兴，苍生苦。
永恒亡，苍生苦。
整个永恒就好比世俗王朝，当权者是灵，哪怕是神也只是王朝里的民，只要战端爆发，硝烟席卷山河，那么赢也好，输也罢，苦的只是百姓，死的也只是民之子。
相比于眼前这三人。
他们这些人，总归是太年轻了，也太渺小了。
帮谁？
重要吗？
他们此刻活不活着，都无关紧要。
苏弑之心里清楚。
灾同样心知肚明。
那些话，那所谓的真相，其实说不说都没所谓的。
可是苏弑之还是说了，因为许轻舟曾对他说过，真正强大的人，一定时刻怀着一颗悲悯之心，并不会因时间而淡漠。
他觉得是对的。
所以他告诉了他们。
如果他们不幸死在在了这场纷乱里，就权当让他们死个明白，若是侥幸能活，另当别论...
至少。
他站在这里，就是希望大多数人能活下来。
可是他也很清楚。
他和李太白，只能为之倾尽全力，殊死一搏，结局，他们二人同样左右不了。
灾也说了，隐隐间还试图据理力争，他明明知道，自己终将会踏平永恒，寂灭一切，当然也包括他们。
可是潜意识里，无忧的那一道念头即便沉睡，但是她始终在。
也是因为她的存在，所以它好像很反感自己站在世界的对立面，苍生的对立面。
即便这种感觉让自己很不舒服，可它却也无力更改。
下意识的讲了那些话。
说完以后，它就后悔了，甚至有些烦躁，特别此刻，听闻这些蝼蚁之声于耳畔嘈杂，让它更加不爽。
终是自嘲一笑，它收起自己那无用的好胜心，漠然的望向身前的永恒仙域，语气森森道：“不想早死的，就赶紧滚，即便，你们还是要死，哈哈哈！”
其声如雷，震耳欲聋。
响彻之时，裹挟黑暗气息崩腾而起，席卷山河，阵壁抖动，天门低鸣，闻者无不心神一颤，气息紊乱间，原本虚弱的面容，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憔悴，一个个无不面若白纸，奄奄一息。
“该死！”
“见鬼！”
即便知道，此时逃跑可能无用了，可是对于生的欲望，还是促使着他们，向着远方逃遁，半刻都不敢停留。
风惊长空。
黑雾翻腾。
遮蔽大日。
激射而起。
天门之前，苏弑之和李太白匆匆对视一眼，心领神会间，二人眼神变得肃穆，慎重异常。